錢江晚報·小時新聞記者 張蓉 潘璐/文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一周內，28歲的陳輝加了七八位代購的微信，入了兩個購藥交流群，在微博、抖音等社交平臺上刷到網友成功買藥的攻略，他就會聯系對方打聽渠道。
語瑩的手機一天內會準時響起四次，設定的鬧鐘對應各大互聯網醫院平臺的問診號源發放時段。
在上海工作的安安請了假，回到位于安徽農村的老家，照顧已經感染新冠的爺爺奶奶。和她一起回鄉的還有一盒花三天買到的新冠口服藥和一個家庭藥箱。
工作之余，最近，幾位年輕人的生活都圍著一件事打轉——追尋新冠口服藥。
他們大多是為了家中老人而備藥，有的老人已感染，試圖借此緩解癥狀，有的未雨綢繆，為患有基礎病的高齡老人提前準備，希望把藥帶回家。
輝瑞新冠藥Paxlovid，國內版包裝名為奈瑪特韋片/利托那韋片組合包裝 視覺中國 供圖
為長輩備藥，她帶著家庭藥箱回農村老家
1月8日，安安的爺爺感覺身體乏力，出現了頭暈、咳嗽的癥狀，村里的醫生來家中給爺爺掛了鹽水，但沒有好轉。
安安在上海工作，兩位年近九旬的老人住在安徽農村。村里基本都是留守老人，平時只有鄉村衛生站的赤腳醫生能提供醫療救助。爺爺腿腳不便，還有高血壓等基礎疾病，之前沒有接種疫苗。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，老人們偶爾出門，趕個集、買個菜，也不習慣戴口罩。
“他們覺得是小毛病，不肯去醫院，可能老人家本來就比較抵觸。”因為沒有出現發燒的癥狀，安安的父母也以為是普通感冒。但安安和弟弟常常在社交媒體上刷到陽性后出現不同癥狀的例子，兩個年輕人覺得，這個時間段，爺爺奶奶很有可能感染了。
安安爺爺的肺部CT顯示出現肺部感染
好在，讀大學的弟弟放假回到了老家。1月9日，在兩位年輕人的勸說下，老人們終于松口，弟弟找了一輛車把兩位老人送往縣城醫院。
就醫的過程并不順利。安安告訴錢江晚報·小時新聞記者，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到達縣醫院時，護士告知他們已經沒有空余床位了，門診也爆滿。他們只能趕赴下一家醫院。好在，第二家醫院有空余的床位。在等待四個小時后，老人們終于進入CT室。檢查結果顯示，爺爺肺部感染，有白肺癥狀。“當時血氧查出來是低于95%，被送到重癥病房去了。”
在上海工作的安安咨詢自己所在社區的衛生服務中心，想購買輝瑞的新冠口服藥，被告知只有65歲以上本地戶口的老人才能購買。安安在南京和北京的親戚也四處尋找購藥的途徑，但要不是要求本人必須到場，要不是價格高昂的黃牛藥。
她在小紅書上看到博主分享的購藥經驗，決定在京東健康上試一試，價格是2170元一盒。因為線上購藥需要在線問診開具的電子處方，她把爺爺的癥狀和基礎情況寫在記事本上，提前填好了收貨人信息，等著晚上八點鐘上鏈接。
她和線上醫生描述了爺爺的情況，確認新冠藥不會和爺爺平時服用的藥物產生沖突，對方給她開了處方。1月11日，安安緊緊盯著支付界面，下單成功。
安安在京東平臺買到了一盒輝瑞新冠藥
從山東泰安發貨的輝瑞新冠藥過了三天送到醫院時，爺爺奶奶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，雖然還需要戴著吸氧面罩，但兩位老人已經能下床走動了。“離老人感染已經過了五天，醫生說暫時不用吃了。”安安決定把這盒藥放在老家。
“馬上過年了，老人急著想出院回家，我們做小輩的想著再留院觀察觀察放心一點。”安安提前請假回到老家照顧爺爺奶奶。和她一起回鄉的還有為老人準備的家庭藥箱。“過完年我們又要回到城里，肯定要讓老人做好防護工作，在家里備好基礎的藥物。”她說。
安安為了線上問診準備的備忘
加了七八位代購的微信，對方很可能是騙子
對于給長輩備一點兒新冠口服藥的事，陳輝已逐漸放平心態。
2022年12月24日，陳輝妻子的外公、外婆、爺爺因新冠感染同時入院，當天下午，92歲的外公情況急轉直下，沒能挽回生命。
而陳輝的外公、外婆也是高風險人群——外婆88歲，有腎病和高血壓；外公89歲，有慢性支氣管炎和高血壓。陳輝隱隱覺得外公更危險，“肺功能很差，在家里每天要吸氧七八小時，之前幾乎每年冬天都要住院。”
兩位老人自2022年12月9日起沒再出過門，陳輝的舅舅每周去看望一次，給老人送藥、送菜。對于還沒感染新冠的兩位老人，陳輝覺得新冠口服藥意味著一份保障。
陳輝遇到的很可能是騙子
2022年12月下旬，陳輝開始關注各大社交平臺上網友分享的買藥攻略。他嘗試在京東、美團等網上問診平臺購藥。網上平臺定時限量出售輝瑞Paxlovid和阿茲夫定，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，陳輝和妻子同時操作著兩三部手機。七八天后，買到一盒阿茲夫定，掛號費花了不少。
為了購買輝瑞Paxlovid，陳輝將目光轉向代購。在社交平臺上，一旦看到有網友分享成功購買輝瑞Paxlovid的信息，他就會私信對方打聽渠道。一周內，他接連加了七八位代購的微信，入了兩個購藥交流群。在代購口中，一盒輝瑞Paxlovid的報價從幾千元到過萬元，他懷疑其中有不少騙子，有人直接發來一個境外網站鏈接讓他下單，有人聲稱直郵一個月才能到貨……“既擔心被騙，也擔心藥的有效期太短，還沒用就過期了。”陳輝說。
外公外婆都不會用手機，上周，家人給他們送去了一臺可以視頻的智能音箱。陳輝說，今年春節，全家人打算不去看望外公外婆了，“等到除夕夜，大家通過視頻相聚。”最近，外公外婆的日程已經忙起來了，“他們有四個子女，各家小輩都排著隊和他們視頻通話。”
陳輝買給外公外婆的可視頻智能音箱
陳輝的家人和外公外婆視頻
“只要他們不出門，也不和外人來往，就是相對安全的。”隨著杭州疫情回落，眼下，陳輝的心態逐漸平和下來。他不再聯系那些不知來路的代購，只是偶爾還會守著電商平臺嘗試下單，“能買到就買，心情沒之前那么急了。”陳輝相信，等春天來了，外公外婆也許就能正常出門了。
希望父母防護到位，女兒打算提早一些回老家
5000多元一盒藥，買還是不買？語瑩為此糾結了許久。
這是她距離輝瑞Paxlovid最近的一次，朋友分享的一個代購渠道，是她兩周前打聽的報價的一半。
年齡65歲以上、不穩定的基礎疾病、免疫抑制用藥患者、未接種新冠疫苗……每當看到關于新冠高風險人群的科普，30歲的語瑩就不由自主地緊張，“這些高風險因素，我爸全中。”
語瑩的父親患有類風濕關節炎，1月初，語瑩開始追尋新冠口服藥，以備不時之需。她的手機一天內會準時響起，9點50分、10點50分、18點50分、19點50分，四個鬧鐘分別對應各大網絡問診平臺開放號源的前十分鐘。從早到晚，每當鬧鐘響起，她就等待電商平臺放藥。
新冠口服藥在電商平臺限量發售，有時，她還沒成功進入問診鏈接，頁面就跳出提示“本階段已結束”，有時，終于等到醫生接診，對方卻發來語音，“沒藥了，你去退款吧。”
新冠口服藥在電商平臺限量發售
最終，語瑩在電商平臺買到兩盒阿茲夫定。而在網絡代購鏈條上，輝瑞Paxlovid的價格一路攀升，從最初的2000多元上漲到七八千元、過萬元。直到幾天前，有朋友告訴她一條代購路徑，“5300元一盒，是目前問到的最便宜的。”
可是，藥物有效期短暫，代購又急切催著微信轉賬全款，語瑩擔心交易沒有安全保障，猶豫再三，最終放棄了。“我還是更希望在官方平臺買到正規的藥。”語瑩期待著疫情過峰。
對語瑩而言，追尋新冠口服藥的過程是在尋找一份安全感。只是，“相對于依賴藥物，最佳的方案當然是希望爸媽防護到位，不會感染。”
今年春節，語瑩打算提早一些回家鄉，“回去先自我隔離至少三天，再和爸媽見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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